26歲時,父親腦部重創、連續數次開刀以及母親重度憂鬱症復發的情況下,決心回到花蓮照顧他們。我將北部的行李打包託運,自己揹著簡單行囊坐火車回家,隔日陪媽媽參訪家扶中心,安置機構的督導表示:「極度缺人!」我也想要幫助這群不幸少女,當下應允了這份助人工作。
回花蓮的第二日就到社福機構上班,記得,孩子問:「老師,你怎麼穿一樣的衣服上班?」我:「行李還沒寄回花蓮,我就來了啊!」


助人的工作,對我來說,是開心的,我連放假時,都會進機構陪著孩子用餐、分享零食、一起同樂看電視。下班後的時間,也會花很多心力跟孩子通信、寫日記,我不會馬虎敷衍幾句,我至少都是回應上千字的對話和鼓勵。用心對待的態度,半年後,就被督導升為她的專屬助理,進到核心辦公室工作。
雖然不用再輪值夜班,但我半夜會接到少年隊的電話(路上臨檢,抓到逃跑的小孩),凌晨去警局陪孩子做筆錄,手續完成,將孩子帶回安置機構(搜身、安檢、關進緊閉室),再交給當晚值班的工作人員。即使,清晨才回到家,早上8點依舊正常上班,我真的很有精神,覺得只要有幫助到孩子,這些付出一點都不算什麼!


相處之後,發現小茹的個性跟我很像:『很有個性和主見、具領導能力、絕不輕言認輸、敢挑戰權威、生氣就一句話不吭、少抱怨、就悶著頭拼命做。』所以,我特別疼惜她,也會花比較多的時間管教她,這必然引來小茹的反抗和對立,但我不介意,因為我認為我在幫忙。
某天,小茹突然從學校逃跑了,很令我驚訝,因為她身為園區的重要幹部,得到很多工作人員的認可和愛戴。同儕間的人際關係也很好,我不明白她逃跑的理由是什麼?
之後,再見到小茹,是在禁閉室,她被督導親自帶回來,用憤恨的眼神瞪著我,我才明白她從未真心靠近過工作人員,那嫌惡的眼神才是她內心真實的感受,只是因為被關進機構,只好先服從我們好伺機逃跑。
被關禁閉的小茹,不斷發出碰撞聲,用頭、用身體去撞門,以肢體的衝擊來抗議心中的不滿,沒人敢去顧她的用餐時間,所以就是我去開門,讓她出來用餐,我一對一盯著她,壓制她的不服氣,但我感受到她的暴力衝動已經快壓不住了。


接下來,就醫、清理現場,請專業的心理師諮詢、面談,一切照正規流程進行,我也算是提早發現,沒讓小茹失血過多,還被主管當眾表揚。但我內心知道:我滿腔熱血的助人世界被顛覆得一敗塗地,我理解到我從未真正幫到孩子的忙…那受挫的失敗感,幾乎將我擊垮!
我一心想要助人,但我理解到我沒有方法、沒有技術可以帶領孩子跨過心中那個說不出口的傷痛,我們每天生活在一起,卻幫不上忙,我好痛苦!這是我加入助人行列後的一年,發現自己沒有真正地幫助到孩子。那時間點,若是聽到人們說:「林老師,你好有愛心喔!」我都覺得萬分地刺耳!


最後,我在那可拿戒毒中心學習,找到答案、學到了方法,不管是卡在夢境中、瘋狂大哭的小孩或是滿嘴謊話、不停偷竊的小孩,我跟同事都能合作無間地幫他們克服心理問題,恢復理性,正常生活。
多年後,我跟小茹再提起這件往事(她已是兩個小孩的媽媽),我們互相跟對方道歉、修復關係,成為了彼此好友,還有多次反毒活動的合作。我拒絕讓失敗的感覺停在那一晚,我們的情緣尚未了結,還可以笑著編寫快樂的結局。
我誠實面對自己沒有能力,不放棄學習的機會,直到我找到真正有用的方法,接受訓練,成為專業的戒毒專家。有能力助人,讓我可以勇敢地走在助人的路上,幫助毒酒癮的個案,成功擺脫毒品的控制,贏回幸福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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