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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記得小時候,爸爸是伐木工人,長期住在花蓮縣鳳林鎮的深山上,許久才回來一次,一家人聚少離多。伐木工人是用自己的體力與死神拚搏,面對、砍伐、移動和搬運巨大的樹木,是一項極其浩大的工程,所以我爸爸看起來就是一副孔武有力、強悍凶狠的模樣,他不用說話,你就能感受到那股威力,會想要自動立正站好。

 

小時候住的老家旁是一座軍營,營區的軍人調戲了村子的年輕女生,爸爸知道後,趁那位軍人在門口站崗時,直接衝上去爆打對方,用非常殘暴的方式把對方打得半死。此事在村子裡面傳開,只要講出我是誰的小孩,彷彿背後有我爸撐腰,連走路都有風!

 

當阿公、阿嬤相繼過世,爸爸用他存下的第一桶金創業,在市郊開了一間石藝品的加工廠,我常看到父親帶著防毒面具在一個密不通風的小房間幫花瓶上色、上膠,全身流汗地獨自工作到半夜。

 

爸爸的生意開始壯大,台灣各地的藝品店都跟我們家的工廠批貨,數量多到媽媽和工人、會計一起包貨,紙箱、保麗龍、氣泡布好幾綑的分散在四周,我們孩子就在這些雜物間跳來跳去的玩耍,印象非常深刻。

 

媽媽精神狀況好時,就會在店面忙裡忙外、招呼客人、打包藝品、照顧工人,媽媽陷入憂鬱時,就會突然消失(被送去住院或是離家出走)、歇斯底里的暴怒、躺在床上無法出房門、講一些讓我聽不懂的語言X@#%媽媽在這兩種極端狀況中跳來跳去,跟她相處時,我不知道她會忽然轉換成什麼模式?總是讓我非常困惑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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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廠生意更好一些時,爸爸常出國談生意,每當爸爸回國就有好多人來找他合作,家中有著清不完的空酒瓶和碗盤,爸爸跟他的朋友若沒有在家喝酒談生意,就是上酒店應酬去,我們根本跟爸爸搭不上話。

 

記得,小學三年級,放學回家時,爸爸和一群拜把兄弟在大廳泡茶,互相打招呼後,叔叔開玩笑地問:「妳有沒有交男朋友啊?」我回:「有!」爸爸說:「妳隨便說說,我不相信,去跟男生要照片來給我看。」那是我相隔好幾個月來,跟父親的第一次對話,我很認真看待,隔天就去找男同學要照片了。

 

拿到照片後,立刻拿給爸爸看,爸爸說:「男朋友很帥,你們要出去約會的話,我來付錢,看你們要去哪裡?男朋友不要只交一個,要多多比較,女生才不會吃虧!」所以我10歲就和男同學坐計程車去看電影了,影片結束後,公司專屬的計程車就等在門口,再送我們各自回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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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年,我在爸媽的衣櫥裡面,翻到一張爸爸和陌生女子在飯店床上的合照,證實了男女朋友不能只交往一個人的事實!

 

顯而易見地,媽媽瘋狂的狀態不是我想追求的,而爸爸扛起家計的成功模式,就是我往後一路學習的對象。我該凶狠時,絕對不給對方留餘地;我的感情世界從不專一;我也有好幾群的酒肉朋友相隨;我還有爸爸無條件的經濟支持….慢慢地,我發現自己過得很不快樂,我內心清楚的知道:我一直在傷害真心愛我的人,我覺得自己很殘忍、很壞、不值得被愛,但是我停不下來!我覺得我想要自己活在地獄就算了,我還眼睜睜看著別人跟我一起掉入地獄,真是讓我痛苦啊!

 

在社福單位助人,表面上好像很有愛心,但我絲毫沒有方法去幫助,靠著自己的才智努力撐著,兩三下就被失敗的案例擊垮,信心全無。我就像行走在荒漠中,烈日逼人、狂風捲起漫天砂石,看不到任何目的地時,遇到了那可拿戒毒中心的課程,從最底層、一階一階的帶我往上爬,處理掉當時困住我六年,讓我愧疚萬分卻又分離不掉的感情,我撥去滿頭的沙塵,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,覺得自己還是有救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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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自己極大的轉變,我滿懷著信心,去幫助戒毒和酗酒的學生,遇到我有犯錯就修正、有困惑就找資料釐清問題、有退縮就重新訓練(TR),學生給出的各種難題,我都視為一種學習、一項新的任務,我克服了一樣,我就生出一份能力,同時也多了一位朋友。就這樣,我在毫無毒品藥物史的經歷下,活出了一個專業地處理毒癮者的品格官。

 

對我而言,有『品格』是比遵守道德(法律約束或是團體規範)還要高的層級,品格是自己對自己採取的行動、遵守自己訂下的標準,不是主管或權威人士要求或命令的。也是因為這是自發性的願意去遵守,所以「放入品格」的那份心意是高貴且榮耀的,而我就是有本事讓戒毒、酗酒的學生可以發自內心去遵守他自己定下的標準,從此不再吸毒並做個有能力回饋社會的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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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驕傲,自從我了解技術後,從來沒有放棄過我的反社會父親和重度憂鬱的母親,我可以陪著爛醉如泥的父親聊天,讓他不再出門尋仇,而是走回房間睡覺;我可以帶著19本小手冊,進到醫院身心病房的獨居房探視母親,她已天旋地轉吐了整天、無法下床,我處理她直到可以下床陪我散步、吃完粥,我才開心地回家。沒有人規定我一定要去面對這樣的父母親,連品格入門都說,人有溝通和不溝通的權利,但我給自己的品格標準就是:【我可以面對、我可以救我的父母!】

 

這一路走來,我真的做到了,我真心為自己感到光榮,這是一份無人可以撼動的信心,讓我確信我可以繼續幫助,幫助妳也幫助妳的爸媽、幫助拒絕沉淪於毒品藥物的孩子、幫助每一顆想要改變的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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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芯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